中国文化：生命、道与德的合一

人生是一个长期成长的过程，其中充满了不断变化的生活。然而，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件事始终贯穿其中，那就是生命，它是'不变'的。生命有着成长和成熟的过程，这就是生活的目的。而生活仅仅是生命成长的手段。

这个'不变'的事物被中国人称之为'性'。这个过程和它的终极目标被中国人称之为'道'。'性'与'道'的合一，是中国人生活中最高的理想，也是中国文化的核心。

'性'是个体小生命所独具的特质，'道'是集体大生命的共同趋向，通过这两者的结合，形成了悠久广大的大生命。

具有'性'与'道'合一的人被称为'德'，'德'存在于内在，不需要外在追求。食物、衣着、居住、行为等物质生活都依赖于外在。如果只追求外在而忽视内在，就会失去'德性'，有了生活却没有生命。生活每天都在变化，今天忘记了昨天，也许明天就不知道有没有。这就是'无常'，'无常'是人生的一个巨大痛苦。生活无法每天都新鲜，而生命可以。生活无法无限地进步，而生命可以。生活只有变化，而生命却有常态。

生活依赖于外在，而生命成长取决于自己。生活因人而异，而生命是群体的共同趋向。生活没有大小之分，而生命有大小之别。生活不能脱离自然，而生命必须融入人文。中国人将生命称之为'性命'，这就是'一天人，合内外'的意思。

中国人在生活中展示他们的生命的方式是通过'礼'。'礼'在外在，属于人文。'仁'在内在，属于天性，也即属于自然。通过天性自然的'仁'，演化出人文的'礼'。社会结构、政治组织都是基于'仁'而建立在'礼'上。

生活是手段，生命成长是目的。知识是手段，行动是目的。中国人必须将知识与行动合一，有人说'知行合一'，或者说'知易行难'，或者说'知难行易'，行动使知识得以生活，知识使行动得以成长。

孔子把'仁'和'礼'并提出，又把'仁'和'智'并提出。'仁'属于行动，'智'属于知识，违背了'仁'就不是智慧。离开行动就没有知识。所以中国人谈论'德行'，也谈论学问，学和问都属于行动。行动有常态，在外在是'道'，在内在是'德'。

生活可以被区分，生命是共同和合的。从共同和合的大生命中演化出小生命，而不是从分散的小生命中凑合成大生命。大生命是天，是自然。人是小生命，是有生活的。

生活必然充满欲望，而生命充满情感。欲望必须向外追求，而情感也是向外并寻求和合的。中国人的伦理道德有五伦，都是基于情感，而不是基于欲望。中国文化最重视人情，但不重视物质欲望。欲望应该满足，情感是无止境的。'道'是由情感而来，不是由欲望而来。日新又新，日进无疆，指的是'德行'。'德'也主张情感而不是欲望。多欲望就缺乏'德性'。近代科学进步供应欲望，而不是滋养情感。情感变浅，世界变乱。中国古人早就警示过这一点。

'道'在于群体，'德'源于个体。中国人尊重'德性'，因为对个体来说，尊重'德'就是尊重人。西方人追求欲望，欲望必须通过外在获取，结果成为人却失去了自己。尽管主张个人主义，却成为唯物主义，物质为主，人为奴。实际上，人已经物化，听从物质的支配。现今的人们喜欢将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分开，实际上这是一种多欲望的精神状态。中国古人谈论精神时，是指减少这种心中的物欲，达到至精的状态，从而与神通达。这是中国文化的最高境界，也不是现今人所谓的精神。

中国人重视'德行'而不重视功业，尊重品德而不重视地位。他们在抽象虚无的思考中发现了道义的共通之处，避免了功利分割的小事。中国因此成为一个拥有五千年历史、广袤疆土和众多民族的国家，这就是中国文化的特质。

天地和合是一个大生命，'道'是生命的进程。在进程中，演化出了人类小生命。在人类生命中，又演化出了中国人。所以说：'中国一人，天下一家'。在中国人中，又演化出了各个个体的小我。在每个小生命中，明辨道义、行之于道、传之于道，通过小生命的行动来明白和实践这个大生命，使每一个小生命都能获得大生命的滋养。

宋代儒学家张载曾说过：'为天地立心，为生民立命，为往圣继绝学，为万世开太平'，这就是这个意义。

中国文化的特点即在此无他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