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被裴湮带回徵国的那天,正赶上中秋宫宴,徵国皇帝带群臣在殿门口迎接我。

裴湮黑色的袍角轻拂,长剑滴血,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。

我无所忌惮地勾住他的脖子,指间绕着一串玉佛珠,在他白玉似的颈上压住一道暧昧的红痕。

他弯腰把我抱起,臣服得像个信徒。

所有人都看到凌霄候怀中人极漂亮,一袭轻衣,发丝柔黑,肌肤瓷白。

披着白狐裘,半张脸庞都被毛茸茸的兜帽笼罩,只露出下巴和精致的唇。浑身透着仙,不容亵渎半分,轻而易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
众人朝我福了福身子,其中一个却不拜,语气不悦:'哪来的病美人?皇上还要这么多权臣一起来拜她。'

'县主,那可是代国最矜贵的嫡公主,温昭颜。举国上下奉她为神,住神殿,睡神台,享万民供奉。'

'听闻公主能断吉凶,呼风唤雨,曾化解了一场十年难遇的大旱……'

'那又怎样?我还代表大徵的福运呢!谁不知道我是皇上的贵人。'

我抬指掀起一角兜帽,露出眉眼,看向说话人。

她身段清瘦,穿着黄色罗裙。一张鹅蛋脸,明眸流转,发髻间斜插一支金凤钗。

唐悦,徵国唐首辅的长女,虽是妾生,却是唐家最拿得出手的女儿。

传闻唐悦福运傍身,人人都喜欢她。与之亲近就能转祸为福,不少王公大臣都承过她的情。

她出门就能捡到银两,路上随手相救的便是微服出巡的大臣,挂在她名下的商铺只赚不赔。

最奇的一次是徵国皇帝秋猎时险些被雄鹿冲撞,没想到唐悦一出现,鹿角竟自行折断了。她因为超绝的幸运被皇帝封为县主,自此千娇万宠。

唐悦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裴湮身上,'湮哥哥,你可算回来了。'

裴湮不温不凉地打量她一眼,'有事?'

与裴湮视线相撞的瞬间,她红了脸,羞羞答答:'皇上昨天下旨,让我嫁你呢。'

裴湮一道沉冷的视线盯到皇帝身上,勾了下唇,轻嘲中掺着几分说不出来的狠。

他淡淡嗤了一声,眼神扫着挡道的唐悦,'让开。公主畏寒。'

空气一瞬间凝滞,大约没人料到凌霄候半点脸面都不给人留。

唐悦怀疑地打量我,'姐姐有这么冷吗?装柔弱这种伎俩我见得多了。'说完,她就伸手来掀我的披风。

裴湮抱着我躲开她,她扑了个空,然后装模作样地摔在地上。

'湮哥哥……'

裴湮清冷深邃的眸掠过她,抱着我的姿势不变,'公主金尊玉贵没有妹妹。'

寒凉的目光又移到唐首辅身上:'胡乱攀亲,这就是首辅大人的家教吗?不如跪在这里,让秋风吹吹脑子,清醒一下。'

说完,裴湮就抱着我漠然地从唐悦面前走过。

我唇角轻勾,将额头抵在裴湮的颈侧,垂下长睫俯视她。

一晃而过的对视。唐悦脸色苍白,我满目笑意。

嫡庶有尊卑,更别说皇族和高门女之间的天壤之别。

群臣默不作声,也不敢回头看。纷纷跟在后面往大殿里走,扔下唐悦一个人跪在殿外呼呼吹着冷风。

2

裴湮直接带我上了最上席,身后的视线齐刷刷地聚拢过来。

没过一会,唐悦就裹着她爹的披风垂头进了殿,唐首辅求情道:'悦儿冲撞了公主,实在该罚。但是外面秋风刺骨……'

皇帝也很是心疼:'快让悦儿入座吧。'

唐悦坐下后,我就察觉到了她怨毒的视线。不甚在意,随便她看。

桌上有把剔骨的金刀,我拿手指尖划过锋利的刀刃,裴湮看到了,也没说什么,只是将我手拉回来,包进掌心。

上了一轮菜,唐悦对裴湮说:'湮哥哥,前年中秋宫宴,也有这道菜。当时悦儿说三年后要嫁你,你当时听完都没反驳我,你还记得吗?'

说着,她对我投来了一个挑衅的目光。

我明白唐悦何意,无非就是拿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来激我。

我歪着脑袋,一脸那又怎样的表情看她。

裴湮横过眼来,'原来你喜欢当众被人拒绝。早知道本侯当时就不留情面了。'

唐悦闻言一怔。

我不意外。裴湮从来不是什么好人,他不拜神,还敢把神明压在身下。

裴湮挑起眉尾,嘲弄地牵起嘴角:'本侯不喜欢你,别来沾边。'

这话过于直白,听着倒像威胁。

皇帝不忍心见唐悦双眼微红,假模假样地圆场:'裴湮,朕念你心直口快,这次就不怪罪你出口伤人了。'

唐悦仗着皇帝撑腰,说:'湮哥哥,你去了一趟代国是因为身边这位公主吗?我们认识五年,这情分难道真比不上她半路横刀夺爱?'

裴湮皮相生得极俊美,凤目微微上挑,眉眼间透着慵懒随性,令人着迷却总带着几分不近人情。

徵国上下都认为只有唐悦最配凌霄候。连徵国的皇帝也这么认为。

裴湮凌厉的目光投了过去,冻得唐悦浑身皆寒。

她被盯得心虚,紧忙挪开视线。

而我趁裴湮不注意,又伸手去玩那把剔骨金刀。

轻轻划过,鲜血从伤口里涌出,滴滴答答地流下来,像给苍冷的指尖涂了红色的彩釉。

我将它偷偷拿走,藏在袖中。

然后浑然无事地喝起茶来。

就在这时,只听殿外有人嘲道:'唐小姐这是说的哪门子话?你那一厢情愿的情分可别捆绑裴湮,这五年他搭理过你吗。天还没黑呢,怎就做起梦来了?'

一个身着盘金绣深蓝官服的贵妇人迈进殿内。

镇国夫人,裴湮的母亲。

我朝她唤了声,'姨母。'

镇国夫人看向我,眼光瞬间柔和下来。

略有喧哗的宴席上,因为镇国夫人的到来而变得鸦雀无声。

唐悦咬了咬下唇,佯装可怜,说:'那悦儿愿意让出正妻之位,做平妻。'

谁知镇国夫人哼笑一声:'我们镇国公府可没想找两个儿媳的打算。'

唐首辅拍桌而起,恼怒不已:'镇国夫人这话有点欺人太甚了。'

镇国夫人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自己指上艳红丹寇,转首望向高座的皇帝,道:'裴湮与公主是青梅竹马,后来的怎么能比得过?虽是久别重逢,但心上人一来,无关人等就该识相退让。皇上,您别乱点鸳鸯谱,什么人都往镇国公府塞了。'

群臣窃窃私语,面露唏嘘之色。

镇国公府当家主母表明了不想要唐悦,这场赐婚该如何收尾。

皇帝也没料到如此,但他心中撮合意图明显,道:'夫人,悦儿乃我徵国的福运之女,朕看着长大的,嫁入你们镇国公府那是喜事一桩,你何必拒之于人呢,朕的旨意已下,不会收回的。'

'首辅长女唐悦择吉日以平妻身份入镇国公府。'

一声脆响,白玉杯被裴湮无情捏碎。

虽然裴湮嘴角总是勾着弧度,但我知道,他最恨被人掣肘。

我看向唐悦,她认为自己胜利了,朝我投来的目光带着一抹得意。

我弯起眉眼,有东西玩了。

想和一个在阴谋算计中浸染长大的皇女斗上一斗,唐悦,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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